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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

发表时间: 2024-11-27

到了第二天日暮时分,慕小华乘着阴司马车终于来到了长安城中的大宁坊附近,与赶车的鬼卒挥手道别之后,他便自顾自地在坊间瞎逛了起来。

没想到逛着逛着,就在附近看到了一件稀罕事儿。坊间的大路上,有位看起来像是街头混混模样的年轻人,正匍匐在一辆小木车上,一边袒露着血肉模糊的背部装可怜,一边又挨家挨户地敲门,讨要着什么功德钱。

慕小华一时间觉得很好奇,又见到路边几位似乎是知情人模样的大叔们,正站在路边对其指指点点,口中亦在说着什么。于是,他便也凑了过去,细细地听了一耳朵。

原来,这混混模样的人叫做赵高,一听就很指鹿为马,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了。他平日里很喜欢在坊间惹是生非,还屡屡与其他人打架斗殴,经常被捕入狱,是为坊间的一霸。

但这位赵高同时也是个聪明人,知道以这样的行为,迟早会被官府制裁。因此,他特意花高价请了高手匠人,用刺青在他的背上纹了一副毗沙门天王的图像,以至于每次被捕之后,官府中人都不敢轻易下手打他,怕冒犯了天王像。赵高也是依靠这个才敢为所欲为,平素里把入狱当成了儿戏。

然而善恶到头终有报,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。就在前几天,新任的京兆尹李公清理长安城中各坊间的积压案情时,发现了赵高虽然屡屡犯事,最终却都无罪释放,往往只是随便关上了几天而已。

见此,李公当即勃然大怒,拍着桌子就责问起下面的官吏道:“你们难道都是些泥塑的玩偶,木刻的雕像吗?见到此人屡屡犯法作恶,居然一直不闻不问,每次还只是把他请进来吃几顿牢饭而已,难道这大唐天子治下的京兆尹府衙竟成了什么客栈还是食肆了?”

眼见李公如此生气,左右亲信哪敢有所隐瞒,急忙便把这事情的详情与众人的顾忌都禀告给了李公。听说了这事儿以后,李公更是大为震怒,觉得赵高是贼心贼肝贼骨头,便亲自命人将赵高从坊间抓到了京兆尹的公堂之上。

接着,李公也特意命人新制了几根硬木棍,每根足有三寸粗细,当堂就把那心存侥幸的赵高给狠狠地责打了一顿,几乎将其背上的天王像都给打没了。

然而,没想到的是,才过了几天,赵高居然又跑到坊间街上,脱了上衣露出后背,挨家挨户地敲门,乞求修理天王像的功德钱,这便是眼前慕小华所见到的具体情形。

知晓了其中究竟的慕小华,也是心中一阵无语,这个赵高,还真是个天生的泼皮无赖啊,如此没皮没脸的事儿,都做的出来……

于是,他便把手一指,又将那根不明吊死鬼的吊死绳往赵高眼前这么一晃。也不知道接下来赵高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,突然就当众大喊道:“饶命啊,天王菩萨,我再也不敢了,再也不敢了”,然后便从小木车上爬起,一溜烟地抱头鼠窜仓皇而逃了。

见了这幅场景的坊间百姓们,都纷纷一愣,还以为这赵高脑袋突然秀逗了,此事也在日后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资。

而那几位颇有谈兴的大叔们,也是一边捋着颔下的长须在那里笑着,一边又指着赵高背上刺青的天王像,谈起了数十年前的另外一段往事来。

犹记得,那会儿还是开元盛世刚刚开始的时候,玄宗皇帝励精图治,一扫往日阴霾,百姓们也是安居乐业,得享这太平盛世。

然而,当时在长安城中各坊间活跃着的混混恶少们也为数不少,他们都喜欢标新立异,剪去头发并在身上各处刺青纹身,纹身的图案花样百出。

依靠着与长安城中的守军关系不错,他们便时常在市坊中巧取豪夺,肆意妄为,甚至于成群结队地堵在酒馆食肆,拿着羊胛骨与对手打架斗殴。

不过这样的日子,注定不会长久。彼时,玄宗皇帝打算整整长安城中的不良风气,便重新任命了京兆尹薛公。而薛公上任之后,更是对这帮混混恶少们深恶痛绝,当即下令给属下的里长,让他们带领衙门里的官兵,趁夜偷偷地捕捉这干人等,一下子大概就抓到三十多人之多。

而抓到了这帮人之后,京兆尹薛公经过一番审问便上报给了玄宗皇帝,接下来就是明正典刑了。得到玄宗皇帝的首肯,薛公便命令衙役们一个个地将所有涉案人等都当堂用木杖打死了,并将他们的尸首都放在街市上警示众人。这事儿出来之后,顿时震动了整个长安城,市坊里,那些但凡身上有些刺青的百姓们,此时都吓得赶紧用艾蒿烧掉了。

当时,大宁坊就有个很有勇力的人叫做张幹,双臂上分别刺着“生不怕京兆尹,死不畏阎罗王”这两句话。还有个叫王力奴的人,花了五千钱,请人在胸腹上刺了青山,庭院楼台,花草鸟兽,无不栩栩如生,宛如画卷,最后他们都因为触犯朝廷律法,被当时的京兆尹薛公给杖杀了。

当然,除了长安城中的混混们喜欢在身上刺青,其实在大唐时期的饭圈文化中,也有这样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。慕小华之前查询美酒昆仑殇资料的时候,就在《酉阳杂俎》中看到了这样的记载。

在中唐时期,白居易的诗名广为流传,由于诗句通俗易懂,很多市井中的老百姓都是他的真爱粉。

其中,在荆州街上有位百姓葛清,由于太喜欢白居易,因此就不顾疼痛,请来了高手匠人,从脖子开始,在全身上下都刺绣上了白居易的诗句。

《酉阳杂俎》的作者,段成式老先生就曾经和好友荆州人陈至一起去看过,当葛清解开衣衫之后,一边指着刺青一边进行解说。

当说起背上“不是此翁偏爱菊”这句诗的时候,葛清又指着身上刺的一副图画,正好是有一个人举着酒杯在菊花丛中自得其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