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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靖婉宋公子结局免费阅读乌门嫡女番外

六月六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那四皇子,母妃曾经是皇后身边的宫女,出身低微,又无外家依仗,为人沉默寡言,比不上其他皇子得皇上的喜爱,十六岁那年就主动请奏去了漠北历练,几年才回平京城一趟。漠北条件严苛艰苦,却是隔开北方那些游牧蛮夷和庄朝的屏障。一个多月前有一部分蛮夷夜里偷袭边城,四皇子领着几个将士不仅打退了他们,还擒获住了他们部落的首领。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悦,令四皇子和那几个将士回平京城,要论功行赏。若她记得没错,就在论功行赏当日,她爹在朝堂上痛斥四皇子,性情阴冷,为人残暴。四皇子登上帝位后,大臣提拔的提拔,落放的落放,她爹因胆大妄为,妄议天子被下入狱中,后来又被嫉恨他们家的人安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,惹得天子震怒,他们一家被处以流刑。“可是爹,若您自认坦荡刚正之事,却...

主角:沈靖婉宋公子   更新:2024-11-12 12:46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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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沈靖婉宋公子的其他类型小说《沈靖婉宋公子结局免费阅读乌门嫡女番外》,由网络作家“六月六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那四皇子,母妃曾经是皇后身边的宫女,出身低微,又无外家依仗,为人沉默寡言,比不上其他皇子得皇上的喜爱,十六岁那年就主动请奏去了漠北历练,几年才回平京城一趟。漠北条件严苛艰苦,却是隔开北方那些游牧蛮夷和庄朝的屏障。一个多月前有一部分蛮夷夜里偷袭边城,四皇子领着几个将士不仅打退了他们,还擒获住了他们部落的首领。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悦,令四皇子和那几个将士回平京城,要论功行赏。若她记得没错,就在论功行赏当日,她爹在朝堂上痛斥四皇子,性情阴冷,为人残暴。四皇子登上帝位后,大臣提拔的提拔,落放的落放,她爹因胆大妄为,妄议天子被下入狱中,后来又被嫉恨他们家的人安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,惹得天子震怒,他们一家被处以流刑。“可是爹,若您自认坦荡刚正之事,却...

《沈靖婉宋公子结局免费阅读乌门嫡女番外》精彩片段


那四皇子,母妃曾经是皇后身边的宫女,出身低微,又无外家依仗,为人沉默寡言,比不上其他皇子得皇上的喜爱,十六岁那年就主动请奏去了漠北历练,几年才回平京城一趟。

漠北条件严苛艰苦,却是隔开北方那些游牧蛮夷和庄朝的屏障。一个多月前有一部分蛮夷夜里偷袭边城,四皇子领着几个将士不仅打退了他们,还擒获住了他们部落的首领。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悦,令四皇子和那几个将士回平京城,要论功行赏。若她记得没错,就在论功行赏当日,她爹在朝堂上痛斥四皇子,性情阴冷,为人残暴。

四皇子登上帝位后,大臣提拔的提拔,落放的落放,她爹因胆大妄为,妄议天子被下入狱中,后来又被嫉恨他们家的人安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,惹得天子震怒,他们一家被处以流刑。

“可是爹,若您自认坦荡刚正之事,却是因为被人蒙蔽而犯的错处呢?”沈靖婉咬住唇,继续追问道。

上一世他们家衰落后,她一直感到疑惑,皇上的六位皇子中,她爹最不喜欢的是风流浪荡的二皇子,对四皇子,她爹虽不至于太喜欢,却也曾夸赞过。就在漠北边城遭蛮夷围困,四皇子率领将士杀出重围并擒获对方首领的消息传回平京城时,她爹就曾在她面前夸赞四皇子,虽性情有些捉摸不透,率兵打仗却还算有几分了得。

既然她爹对四皇子还算得上有几分欣赏,那为何会突然在朝堂上痛斥?她想了很久,才终于想起,就在论功行赏前,她爹曾经连着几日出门,都很晚才回来。她记得她爹回来时的面色似乎非常不好,连她娘和他们姐弟妹都不太搭理。

想起这件事后,她隐约觉得她爹态度的变化和这次出门有关。或许是有人对他说了什么话,又或许是见到了什么人,可惜她当年并未在意这件事情,便也不知她爹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何事。

后来等她想要知道的时候,学士府已经成了一座空的宅院,他们家的丫鬟仆人也早已经不在,她在尚书府的处境更是一日比一日艰辛,直到最后她悲痛而亡。

沈旬沉沉看着女儿,“婉儿,你到底想跟爹说什么?”

沈靖婉拉住她爹的手,浓密睫毛下一双澄澈眼眸郑重看着沈旬,“女儿是希望爹千万要谨言慎行,莫因为旁的人或事一时冲动,给以后留下隐患。”

沈旬皱紧眉,婉儿的话有些不对劲,似乎在说他以后会做什么事给他们家带来麻烦,可这以后的事婉儿如何会知晓?

“婉儿……”沈旬正要开口,沈靖婉出声打断他的话,“爹,答应女儿,千万记住女儿说的话。”

她知道她说的这些话很奇怪,可她没有旁的办法,她爹比她娘更是不信重生这种无稽之事,她只要她爹记得她的这番话,她一定会亲自找出事情的真相。

“爹答应你,会记住你说的话。”沈旬只好隐起心中的疑惑,答应道。

沈靖婉舒了口气,“那女儿就不打扰爹了,先下去了。”

“嗯,下去吧。”沈旬看着窗外女儿的背影渐渐走远,又皱眉站了一会儿,才重新回到书案前坐下。

了了一桩心事,沈靖婉心情轻松了许多,想着到处转转,便往她娘院子去了。

穿过花园,转过游廊,过了垂花门进到院子,正好门口的小丫鬟芳桃挑了帘子出来,见了她急忙行礼,“大小姐来了,夫人正在会客呢。”

“谁来了?”沈靖婉问道。

“将军夫人。”绿桃挑着帘子,“屋外凉的很,大小姐快进。”

沈靖婉走进屋内,解下披风交给丫鬟,紧走几步进到正厅,先给右手边的方氏行了一礼:“娘。”然后福下身朝左手黄梨木椅上端坐的华贵妇人盈盈一拜,“伯母。”

“让你好好休息,你怎又过来了。”方氏招手让女儿在身边坐下,一旁伺候的秋荷上茶。

“婉儿看着气色不错,可是大好了?”将军夫人赵氏笑盈盈看着沈靖婉,关切问道。

沈靖婉垂首笑了笑,“已经大好了,多谢伯母关心。”

“婉儿这一病,可把我吓坏了,幸好现在没有大碍了,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。”方氏叹息一声,爱怜的看着自己女儿。

“婉儿长得好看,又乖巧伶俐,是有福之人,姐姐不必太过担心。”赵氏安慰道。

见来的只有赵氏一人,沈靖婉疑惑问道:“晴儿妹妹呢,她今日怎的没来?”

赵氏和她娘是好友,感情深厚,两家时常来往。白晴是赵氏和白将军的小女儿,比她小一岁,两人一块儿长大,是十分要好的闺中密友。

“别提你晴儿妹妹了,这丫头最近看上个人,天天嚷着要嫁给他,我把她关在府里了。”赵氏蛾眉轻蹙,叹了口气。

竟有这件事?沈靖婉微愣,她上一世为了宋宣,疏忽了很多人和事,包括白晴。后来白晴的哥哥白彦在漠北战死,白家一蹶不振,白晴匆匆嫁给孙翰林家的二公子离开平京城,她们两人的联系渐渐少了。

上一世她们家被治罪,旁人莫不是冷眼旁观或是明哲保身,白家虽势力威望不在,却仍四处奔走相助,白晴更是为了她从千里迢迢之外赶回平京城。

想起这些,沈靖婉眼眶酸涩,急忙压下情绪,笑道:“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被晴儿妹妹看上了?”

“是庆王府世子。”赵氏保养得宜的眼角都快愁出了细纹,“平京城里那么多的世家公子,你说晴儿看上谁不好,为何偏偏是他?”

竟是庆王府世子薛崇?沈靖婉意外,白晴天生高傲,世家公子中能入她眼的是少之又少,上一世若不是她哥哥出了事,她也不会匆匆嫁给孙家的二公子。

“这庆王府世子,身份尊贵,又有一个当侯爷的舅舅,皇上又对他关心看重,现下从漠北回来,又立了军功,可谓前途高远。按理说晴儿若是嫁过去,我和将军应是欢喜的。”

赵氏轻声叹息,满面忧愁。

“可你们也知庆王府的境况。他虽是世子,可现在王府中做主的王妃却非他的生母,他又常年在漠北,一年才回平京城一次。更何况他还失踪过四年,与庆王爷和王府中人并不亲厚,又有那些关于他暴虐凶残的流言……你们说,我如何放心让晴儿嫁入庆王府?”

“可晴儿这丫头偏生倔得很,前两日不过在大街上看了人家一眼,回来便嚷着要嫁给他,我和将军怎么劝都不听。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那世子每日下午都去城外的练武场,这几日天天央着她哥哥带她一起去。你说那练武场哪里是女孩子去的地方,好说歹说才劝下来。”

赵氏说着,看了一眼沈靖婉,又叹了口气,“还是你家婉儿好,那宋家公子,不说样貌才学是一等一的,就说家世,虽不如王府世子尊贵,可尚书府三位公子中唯有他是正房嫡子。他又对婉儿一往情深,婉儿嫁过去,是再美满不过了。”

“你有所不知。”方氏听着,面容黯下来,也沉沉叹了口气,“那宋宣千好万好,可宋家实在欺人太甚,我家老爷已经着人去退婚了。”

“这是为何?”赵氏吃了一惊,急忙问道。

方氏蹙着眉轻声道来。

沈靖婉听着她娘和赵氏细声说话,思绪渐渐飘到了这庆王府世子身上。

庆王爷是当今皇上的胞弟,娶过两位王妃,一位侍妾。第一位王妃是曾在战场上救过先皇一命的老侯爷的嫡女林氏,已于十几年前病逝。现在的王妃则是左相府的嫡次女唐氏,与王爷有一子一女。侍妾叶氏是王爷十几年前从江州带回的商户之女,与王爷也有一子一女。

这庆王府世子薛崇,是庆王爷和林氏唯一的嫡子,当年一出生便被册封为世子,很得太后和皇上的喜爱,从小便能随意进出皇宫,所受礼待,和宫中皇子无异。

世子六岁那年,林氏携着他回丰州祭拜过世的老侯爷和夫人,却在回平京城途中,路过林州的苍山时,遇上了山贼,混乱中,世子被山贼挟持着进了山。

苍山绵延几百里,古树幽深,山体险峻,密林深处又有猛兽出没,林州知府派了所有官兵日夜搜寻,山贼被尽数抓住,世子却无半点踪迹。

世子的舅舅永宁侯林乾得知消息,从漠北日夜兼程赶往林州,带着侍卫又披荆斩棘搜索了一个月,最后在一个断崖旁,找到了世子被猛兽撕烂的衣衫,衣衫上血迹斑驳。

林氏悲痛欲绝,让人在王府中建了一个佛堂,从此日夜在佛堂中抄诵经文,深居浅出,不问世事。皇上更是龙颜大怒,将林州大小官吏全部贬职,最后颁下律令,令各州府内肃清山贼,遇到山贼格杀勿论。

人人都以为世子已经被猛兽所害,却不想四年后,他却突然回来了。

这四年,林氏承受不了丧子之痛早已病逝了,庆王爷有了侍妾和新的王妃。永宁侯疼惜世子,把他接到侯府照顾。

十五岁那年,世子随着永宁侯去了漠北,每年只在他娘祭日时,回平京城一次。

这次回来,应是对付蛮夷有功,和四皇子一起论功行赏的。

算算年纪,世子虽已二十有一,可他和庆王爷父子感情淡薄,远不及次子薛远和幼子薛清得庆王爷喜爱。在王府中不仅不受重视,世子之位还不稳,又因着失踪的那几年和他冷漠凶残的处事手段有许多不好的流言。但凡有选择,勋贵世家们都不愿意把自家女儿嫁给他,因此,世子至今还未娶妻。

只是这些人恐怕万万没想到,就在两年后的皇子之争中,却是这位世子扶持着四皇子登上了帝位,不仅被封了王,更是权倾朝野,位高权重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。

“宋夫人竟这般……”赵氏听完方氏的话,一双丹凤眼瞪得瞠圆,急忙问道:“尚书大人知道吗?他怎会同意宋夫人这般胡来?”

方氏冷声,“他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打紧,宋夫人这样,摆明了是不喜欢我家婉儿。婉儿若嫁过去,日子定不会好过。”

赵氏美目中满是惋惜,“可婉儿和宋家公子感情那般好……”

“我与宋公子有缘无分。”沈靖婉垂下眼,面容沉静。

“你也别太难过,你岁数还小,家世模样又顶好,定能找到一个比宋宣要好的夫君。”赵氏起身,走到沈靖婉面前握住她的手,爱怜道。

沈靖婉也站起身,笑道:“多谢伯母。”

“好孩子。”赵氏浅笑着拍了拍她的手,转身对方氏道:“时候不早了,我要回去看着晴儿那丫头,省的她又为了那世子偷偷溜出去。”

“路上小心些。”方氏和沈靖婉送她到学士府大门口。

屋外起了风,赵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,又对沈靖婉道:“婉儿若在家无事,就到将军府来坐坐,也帮我劝劝你晴儿妹妹。”

“我走了。”赵氏又朝方氏点点头,领着身后的丫鬟上了马车,便走了。


沈旬和大臣们议完事,从宫里回来,就听府里的管家全叔说了自己的女儿要和宋宣退婚的消息。

“退婚?”沈旬站定,一甩袖袍往书房走,“婉儿还在生这小子的气?退婚这种气话都说出来了。让人去把这小子叫到府里,我要好好问问他怎么回事,怎么这么多天都没让我家婉儿消气。”

“老爷,大小姐……大小姐说的不是气话,是真的要和宋公子退婚!”全叔亦步亦趋跟在沈旬身后,焦急说道。明明已经是深秋,他的后背却急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
沈旬看着全叔,见他面上焦急神色不像作假,皱眉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

全叔赶紧一五一十说了出来。

“大小姐为了前些日子的事一直在生宋公子的气,宋公子来了好几次,大小姐都不见他。今天上午宋公子又来了,大小姐不仅不见,还让人去了库房,说要退婚,让人按着礼单把尚书府之前送过来的聘礼全部退还回去!”

“竟闹的这么严重?”沈旬呆站原地片刻,回过神急忙问道:“夫人呢?”

全叔急忙答道:“夫人这会儿正在大小姐屋里劝呢。”

“快快快,我们也快过去。”沈旬赶紧转身往后院走。

“婉儿,你告诉娘,你和宋公子的感情一向很好,为何突然要与他退婚?”方氏坐在里屋的榻上,柔声问对面的女儿。

沈靖婉看着她娘,轻声道:“娘,宋宣并非女儿的良配,您就让女儿退婚吧。”

“为何这么说?”方氏一愣,想起前些日子的事情,“婉儿,你还在为前些日子的事生气?”

入秋后一直阴雨绵绵,前些日子天气难得放晴,宋宣便来府上邀婉儿去城西的湖中泛舟。谁想到午后却突然起了风,又下起了雨,婉儿路上淋了些雨,回来就凶险的病了一场。

婉儿进出都有马车,宋宣又在旁边,好端端的怎会被雨淋到?当晚她就询问了陪婉儿出去的青竹。

青竹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,原来两人在湖上泛舟时遇见了宋宣姨母家的几个表妹,她们也乘着船在湖中游玩。其中一位庶出的表妹被另外几个姐妹欺负,不慎从船上落入湖中,宋宣和婉儿见了,急忙让人把表妹救到了他们船上。

表妹救起后,已然衣衫尽湿,狼狈不堪,周围岸边和湖上,又围了许多驻足观看的人群。那表妹又只一个人,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,又被人群指指点点,看起来着实可怜,宋宣便送表妹回家,让婉儿和青竹留在湖边等他。

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,直到起了风,下了雨,宋宣仍没有回来。婉儿等得久了淋了些雨,回来的路上又因为风雨越来越大受了点风寒。

婉儿大病一场,她和老爷心疼极了,对宋宣很是生气。后来婉儿渐渐好了,宋宣又日日登门道歉,她和老爷的气也慢慢消了。

毕竟宋宣才华出众,为人又温文有礼,稳重矜持不自傲,老爷对他一直很是欣赏。

婉儿和宋宣幼时相识,两人互相倾心已久,感情甚好。她和老爷以为婉儿不见宋宣,不过是发小女儿脾气,生气几天便好了,谁料到竟然到了要退婚的地步。

方氏笑着搂住女儿哄劝,“之前是宋公子不对,不过看在他诚心诚意道歉,在咱们府门口一待就是好些日子的份上,婉儿,咱就别置气了,你要还不开心,让你爹把他叫进府里狠狠骂一顿好不好?”

沈靖婉摇头,“不是的,娘,不是为了这个。”

“那是为何?”方氏疑惑看着女儿。

“是……是因为……”沈靖婉眸光闪动,张嘴欲言,忽而目光落在她娘这几日消瘦了许多的脸上。

她娘十六岁嫁给她爹,五年之后才有了她,在她四岁那年,又怀了靖柔和靖庭。双胎不好生,她娘生靖柔和靖庭时,吃了大苦头,听府里的婆子说,整整两天两夜,几次凶险,才生下来。

生了靖柔靖庭后,她娘身体便不太好了。她爹寻了许多大夫,也请过宫里的御医,都说是生产时伤到了根本,无其他的办法,只能小心调理,平日里不要劳累和忧思过度。

她爹获罪时,宋宣又要娶他表妹进门,她娘忧虑担心之下病倒了,没多久,就在病榻之中去了。

若是告诉她娘,她重活了一世,这种怪力乱神,匪夷惊骇的事情,把她娘吓到以为她被什么不好的东西冲撞了怎么办?前些日子她娘因为担忧她也生了一场病,身子本来就弱,现在她好了,她娘的病还没大好。若是再把她娘吓病了,雪上加霜,她娘又不知道要缠绵病榻多久。

她上一世,是因为嫁错了人,她爹又在皇上驾崩,几位皇子争夺帝位时选错了人,因着斥责过新皇,被嫉恨他们家的人抓住错处寻了由头诬陷,才全家惨遭流放。

她只要不嫁给宋宣,竭力帮助她爹避开那些错处,那他们家以后就算不如现在荣耀,也能平平安安的,她娘也不会受不了学士府衰落的打击,早早的去了。

沈靖婉垂眸想了片刻,才轻声开口道:“娘,在女儿生病那几日,迷迷糊糊梦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。”

“什么奇怪的事情?”不懂女儿为何会说这些,方氏柔声问道。

“女儿梦到……”沈靖婉抬头看着方氏,“女儿嫁给宋宣后,过了没几年,他就娶了妾室。”

“婉儿,你就是因为这个梦要和宋宣退亲?你呀,就是平日里胡思乱想太多了。”方氏失笑,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沈靖婉额头,“宋宣对你一往情深,他对爹和娘发过誓,此生只娶你一人。就算他真的要娶妾室,大不了和离,爹和娘把你接回来,咱们家的女儿,就算和离了,也能再找一户好人家。”

“娘,这个梦让女儿想起去年的一件事情,我一直没告诉你们。”沈靖婉垂下头,手指细细摩挲颈上的玉牌,“宋宣的娘宋夫人,她似乎不太喜欢女儿……”

“怎么,是别人和你说过什么?”方氏蹙起秀眉,李氏是宋尚书嫡妻,宋宣的亲娘,在一众贵夫人中出了名的端庄识大体,温和友善,每次见了婉儿都对她亲热有加,不知婉儿为何会这样说?

沈靖婉摇头,“是女儿亲耳听见的。上个月宋家四小姐生辰,女儿在他们家院子里迷了路,无意间听到两个丫鬟说悄悄话,说她们夫人原本想解除和我们家的婚约,让宋宣和左相家四小姐订亲,可惜她们公子不同意,只好罢了。”

她当时听见这件事后,一开始并不相信,宋夫人对她那般好,言谈举止都是对她的喜爱,总说娶了她是宋家的福气,怎会在暗地里想要宋宣和别的人订亲?她跑去找宋宣质问,宋宣吞吞吐吐她才知原来事情竟是真的。

她委屈又伤心,可是宋宣对她赌咒发誓,说这辈子只会娶她一人,又说了好些甜蜜的话,她竟那样信了,然后心软了。

这件事宋夫人隐瞒的很好,除了自己身边的丫鬟,几乎没人知道。她对宋宣情深,担心她爹娘知道这件事后会不让她嫁入宋家,便也跟着隐瞒了下来。

她实在天真,以为是她曾经在什么地方怠慢过宋夫人,让她不满意了。以为只要从此以后在宋夫人面前好好表现,宋夫人必定会喜欢她的。她本就从小跟着她爹进出书房,耳濡目染了好些书香气,她娘又请了宫里出来的人教她礼仪,她的仪态气度在一众世家小姐中都是拔尖的,她就那样欢喜的嫁入了尚书府。

她们家衰落后,她才终于渐渐明白,无论她如何表现,宋夫人都不可能喜欢她。她并没犯什么错,只有一点,宋宣倾心于她。只要宋宣还倾心她一日,宋夫人便会厌恶她一日。

“什么?”方氏呆了半晌,“这莫不是那两个丫鬟胡说?”

“那两个丫鬟是宋夫人身边有头有脸的大丫鬟,这种事怎会胡说?况且,我问过宋宣,他也承认了。”沈靖婉抿了抿唇,从颈上取下玉牌,“娘说这玉牌不是寻常物件,女儿想着,会不会是因为这块玉牌,女儿才会做那些梦,提醒女儿不要嫁入宋家……”

“婉儿,你在屋里好好休息,这几日天寒,你虽然病好了,但也不要去外面多待。娘先走了。”方氏伸手从玉牌上轻轻拂过,眼中神思难辨,良久,摸了摸女儿头,又伸手把玉牌系到女儿颈上。

“娘身体不好,也要记得好好休息。”沈靖婉起身送方氏到院子门口,看着她娘领着身后随伺的丫鬟渐渐远了。

沈旬领着管家匆匆往女儿院子走,刚转过荷花池旁的游廊,就见方氏和丫鬟们从对面过来了。

“夫人怎么回来了?婉儿怎么样了?”沈旬急急迎过去,不顾丫鬟们的行礼,急忙问道。

方氏看她家老爷一眼,蹙着眉:“老爷,回去书房再说。”

沈旬见夫人面色不好,不再多言,随着一起往书房走去。

进了书房,方氏挥退身边的下人,站到窗前眉头紧锁沉默不语,沈旬见夫人一直不说话,按捺不住上前问道:“夫人呐,这到底怎么回事?婉儿和你说了什么?这好端端的,怎么就要退婚了?”

“老爷。”方氏望着窗外思量半晌,慢慢开口,“你还记得婉儿三岁那年,我们在回江州路上遇到的那位先生,他送玉牌给婉儿时说过的话吗?”


“记得。可那和婉儿要退婚有什么关系?”沈旬不解的看着他家夫人,他怎么会不记得,就因为那个先生的一番话,还有那块玉牌,他家夫人白白送了人家一百两银子。

他一直以来都不相信那些卜卦之说,不过都是一些用来招摇撞骗的手段。可他不信,他家夫人却是信的很,随手救的一个先生的话都信了,这一信还是十几年,还把前些日子婉儿醒过来的功劳都归到那个先生送的玉牌上。

说起来那块玉牌,既不是法华寺高僧开过光的,又不是什么贵重玉石制的,普通的在大街上随手就能买一大把,可他家夫人还当宝贝似的放着。

“婉儿说她生病那几日做了一个奇怪的梦,梦到她嫁入宋家没几年,宋宣便娶了妾室。”

方氏想着那日那位先生离开时说的话,他说小姐是有缘之人,玉牌能保平安,把玉牌戴在身上,危难时,或许有一线生机。又说小姐命格有些特殊,嫁娶时,恐会有些波折,嫁对了人,这一世当富贵无忧,若嫁错了,怕是会悲痛而终。切记,切莫把终身托付错了人。

“那几日我刚把玉牌寻出来,婉儿怕是因了这玉牌才做这梦的。老爷,我想着那些话,婉儿是不是不应该嫁进宋家,万一……万一托付错了人怎么办?”方氏转身,忧思重重道。

“夫人,不过是一些梦罢了,和那玉牌有什么相干?又何必这样当真。宋宣的人品我信得过,他绝不会辜负婉儿。”沈旬哭笑不得正要反驳,突然想起自家女儿,略迟疑道:“……婉儿要退婚,不会就是因为这荒唐的梦?”

方氏点了点头,沈旬觉得自己的额角隐隐作痛起来。

“夫人呐,这从古至今,哪里有把梦当真的。那一块小小的玉牌再灵验,不过保保平安罢了,还能让人预见以后发生的事情?若真有这种宝贝,为何我们,就连当今皇上,都从未听说?还有那先生,当真卜卦这般厉害,还会被人打伤,需要夫人你救?不过是故弄玄虚,骗银子罢了。”

沈旬叹了口气,忽的拧起眉头,“婉儿一向不信那些鬼神之说,现在怎会突然相信这种荒唐的事情?”

“为何?还不是因为你那未来女婿的好母亲。”方氏面色忽的转冷,隐着怒意道。

沈旬疑惑,“夫人何出此言?”

方氏冷着脸把婉儿告诉她的话,说了一遍。

“什么?”沈旬听完,面色铁青,“宋夫人竟背着我们做出这等事?!”

方氏点头,眼中酸涩,掏出帕子垂泪,“婉儿这傻丫头,为了宋宣竟然瞒着我们,要不是做了这梦,怕是到了成亲也不会告诉我们……”

“宋家……宋家简直是欺人太甚!”沈旬气的手抖,平日里温和端正的面庞布满怒容。

婉儿和宋宣那小子自小相识,若要论起来,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。两个孩子感情好,两家也般配,婉儿十岁那年,宋尚书便说着想两家结亲,他看着两个孩子还小,便和宋尚书商量等两人再大一些。当时宋夫人也在旁边,她也是答应的。两家人商量好等婉儿到了十三岁就订亲,满了十六便出嫁,谁料到离成亲不过几个月的时间,宋夫人竟然背地里想着和他们家解除婚约!

“宋夫人这是嫌我们沈家配不上他们宋家?若不想遵守约定,大可以正大光明地提出来,我们沈家也不会纠缠,何苦背地里做这种事,当我们沈家是什么?当我们家婉儿是什么?”

沈旬怒极,他好歹也是内阁大学士,在皇上面前也能说上话,怎能容人这么欺负他们家?!

“德全,你让人去库房问问宋家送过来的礼单都清点完了没有,清点完了立刻派人送回宋家!再告诉宋家的人,我们家婉儿比不了左相府的四小姐,没有一个在庆王府做王妃的姑姑,高攀不上他们家公子!”沈旬朝门外怒气冲冲地吩咐。

“是,老爷。”全叔一直候在书房门口,听到了老爷和夫人的谈话,当下不再迟疑,领了命匆匆去了。

“夫人先回房,婉儿这事,我会处理好的。夫人的身子还未大好,切莫太过担忧了。”沈旬怒气未消,见方氏垂泪,急忙敛了怒容,柔声安抚夫人道。

“依老爷的。只是婉儿对宋宣一往情深。虽然她现在要退婚,但若宋宣对她甜言几句,我怕婉儿软了心又会反悔。”方氏收起帕子,担忧道。

“夫人放心,我会告诫婉儿。”沈旬送方氏到书房门口,吩咐候在门外的海棠和秋荷,“送夫人回房。”

站在门口见方氏走远了,沈旬沉下面色,吩咐小厮,“万福,去把大小姐叫过来!”

沈靖婉到书房的时候,沈旬沉着脸正在书案上练字。

“爹。”沈靖婉行礼,轻轻叫了一声。

看见女儿,沈旬把毛笔一扔,绷着脸开口,“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?”

沈靖婉微微低下头,“为了和宋家的亲事。”

她知道她娘定会把事情告诉她爹,在来书房的路上也已经听说了她爹让人去宋家退亲的消息。

“一个多月前你就知道了宋夫人想给宋宣另外结亲的事情,当时回来不告诉我们,竟然瞒到了现在!”沈旬怒气冲冲,瞪着女儿斥责道。

“爹……女儿是因为对宋宣爱慕的很,怕跟你们说了,你们不让女儿嫁给他……”沈靖婉眨眨眼睛,眼中很快泛起泪光,嗫嗫道,“生病那几日做的梦,让女儿想起了这件事,心中实在不安,才告诉了娘……”

“那现在,你是真心想和宋宣退婚?不会宋宣到你面前说几句软话,你便又会反悔?”沈旬声音软了下来,他疼爱这个女儿,从小便不舍得女儿伤心难过,现下见了女儿的眼泪,再大的怒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。

“真心的。”沈靖婉点头,眼中泪水盈眶,目光却越发的坚定,“女儿绝不会后悔。”

“爹不是怪你,爹只是厌恶宋家,竟然背着我们家做出这种事。”沈旬缓了面色,上前轻轻拍拍女儿的肩背,柔声道。

“爹……”沈靖婉扑进沈旬怀里,眼泪一下决堤,模糊了视线。

从小她的爹爱她宠她,做错了事也舍不得骂她,把力所能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她。即使在流放去岭南时,最为担心的也仍是她孤身一人在平京城会受欺负。

想起她爹会在流放途中病重去世,她不仅一点办法都没有,反而被宋宣隐瞒着直到最后才知晓,她的眼泪就止也止不住。

“婉儿快别哭了,你一哭爹的心都疼了。”见女儿越哭越厉害,沈旬慌了神,急忙哄道:“那宋宣有什么好的,他哪里配得上我家婉儿。平京城比他出类拔萃的世家公子不计其数,爹明日就给你找个更好的。”

“爹,女儿不想嫁人,想一直陪在你们身边。”沈靖婉泪眼朦胧,哽咽说道。

“说什么傻话,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。”沈旬好笑的看着女儿,心软的不行,“我家婉儿年纪还小,长得又好看,不愁嫁不出去。爹慢慢给你挑,一定能挑到一个满意的。”

“嗯。”沈靖婉擦干眼泪,她还有要紧事说,“爹,女儿忘了告诉娘,女儿在梦中还梦到咱们家衰落了……”

她爹太刚直不阿,对看不惯的经常在朝堂上怒声直斥,这是她家衰落的祸根,她须得提醒她爹谨言慎行,不能让人寻到错处。

“噩梦罢了,别害怕,等会儿爹就让人递牌子去宫里请太医,让太医再来给你瞧瞧。”沈旬不以为意,牵着女儿在书案旁的圈椅上坐下,看着女儿病了这些时日清瘦了许多的小脸,想到是宋宣害的他女儿大病的这一场,对宋家更是恼怒,以往对宋宣的好印象也全部消失殆尽。

沈靖婉蹙眉,她爹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,皇上看重他,太子敬重他,说他们学士府会衰落,莫说她爹,就是前世的她,怕是也不会相信,她只能旁敲侧击。

“虽是噩梦,但是爹,您生性耿直,在朝堂上一向直言不讳,敢进谏言,因着皇上的看重,咱们家才有如今的尊贵荣宠。”

“可古往今来,皇上的心思最为难测,咱们家的荣宠,又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眼红。万一有那心怀叵测之人,寻了爹您的错处,大做文章,咱们家还能如今日这般吗?”

沈旬惊异的看着女儿,以往女儿从不会关心他这些朝堂上的事,这病了一场,怎突然关心起这些来?

沈旬含笑正要打趣,看见女儿的神色,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,一怔,想了想,也认真道:“婉儿莫担忧,爹自认顶天立地,坦坦荡荡,一言一行,皆为社稷。莫说无错,就算有错,皇上和太子也会明察秋毫,不致被人蒙蔽了去。”

沈靖婉忧虑地看着她爹,当今皇上圣明,太子仁厚,若这两人在位,他们家必不会遭人诬陷以至衰落。

可惜,就在明年的端午宫宴上,一向身体康健的皇上多饮了两杯又受了风寒,竟一病不起,没多久便驾崩了,太子得了帝位不过半年,却在一次外出骑猎时意外摔下马伤到了头,伤重医治无果,几日内也薨了。

一时帝位空悬,母家势力极大的二皇子三皇子成了炙手可热的皇位人选,斗得天翻地覆,谁也没想到最后登上帝王之位的人,却是那位远在漠北,寂寂无闻的四皇子。


那人见了方氏也颇为意外,上前拜见后说自己一直云游四海,以算卦为生,见方氏怀里的小靖婉烂漫可爱,为了感谢方氏当年救命之恩,要给小靖婉算上一卦。

沈旬不信这些,方氏却想起那人说过的话,抱着小靖婉到了那人面前。

哪知见了那人,小靖婉却突然伸出小手直直伸向他的脖子,攥住他脖子上的玉牌便不松手,方氏和沈旬吃了一惊,那人惊讶过后却是笑了笑,取下玉牌便送给了小靖婉。

方氏见推辞不过,只好让丫鬟取了些银子谢他,那人留下了一番话,然后便离开了。

“你可不要小看这块玉牌。前几日你病了,要不是这块玉牌,你怕是没那么快就好转。”方氏伸手抚了抚玉牌,面上神色有些凝重。

那日女儿高烧不退,请了好几个大夫,就是太医来了,一开始也束手无策。她着急焦心时,突然想起女儿两岁时那位先生送的玉牌。

因了那位先生离开时的那番话,这玉牌一直被她妥善保管,于是急忙让丫鬟去屋里寻了玉牌出来,戴到女儿脖子上。过了两日,女儿果然渐渐好转了。

“那位先生很有几分神通,这玉牌想来也不是寻常物件,只是这玉牌看着着实有些普通,你必是不爱戴,怕你随手丢了,见你醒了,娘便取了回来。”方氏把那日的情形说了一遍,又认真叮嘱道,“你最近总做噩梦,这玉牌戴在身上或许有用。可不许乱丢,听见没?”

方氏爱怜地抚抚女儿脸颊,这是她和沈旬成亲后的第一个孩子,沈旬疼女儿,给她从小用的穿的俱是最好的,这个女儿被他们养的娇贵的很,不起眼的物件根本入不了她的眼。五岁那年曾把玉牌给她戴在身上,结果在院子里玩了会儿就被她给丢了,全府上下找了好久才在花树丛里找到,从此再不敢把玉牌给她。

“翠容,青竹,你们看好大小姐。”方氏不放心,又叮嘱了一遍跟在沈靖婉身边的丫鬟。

“是,夫人。”两个丫鬟道。

“娘,姐姐。”门口帘子掀开,沈靖庭带着几个小厮从门外跑了进来。

“怎么才来,你姐姐都来好一会儿了。”方氏摸摸儿子的头,笑着问道,“靖柔呢,怎么没和你一起来?”

“娘。”方氏话音刚落,沈靖柔气呼呼地进来了。

“怎么了这是?”方氏亲昵地刮刮小女儿鼻尖,“嘴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。”

“你问他。”沈靖柔生气指着沈靖庭,“他的旺财把我的小花给咬伤了。”

沈靖庭撇撇嘴,“要不是你的那只蠢鹦鹉骂我的旺财,旺财才不会咬它。蠢鹦鹉叫什么小花,名字真难听。”

“哼,你的蠢狗还叫旺财,名字更难听。”沈靖柔一双大眼睛气鼓鼓瞪着沈靖庭。

十岁的小姑娘小少年伶伶俐俐站在面前,相似的面容表情灵动,沈靖婉攥紧颈中的玉牌,想起梦中的一切,鼻子猛地一酸,眼泪差点夺眶而出。

“真是两个小祖宗,一大早就拌嘴。”方氏头疼地按按眉角,这两个孩子当年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没有消停过,折腾的她没少吃苦头,等到生下来了更是没一日安宁,从会说话了到现在,只要两人凑在一起就吵嘴。

“快管管你弟弟妹妹。”方氏无奈的看向大女儿,说道。

沈靖婉低着头强忍住眼中的泪,伸手把两个人揽进怀里,扬起嘴角,眉眼弯弯,“我就喜欢看他们吵嘴。”

沈靖庭和沈靖柔莫名对视一眼,沈靖柔伸手摸摸沈靖婉的额头,“姐姐,你不会是又生病了吧?”

她以前和沈靖庭拌嘴,姐姐都是头疼的让丫鬟下人分开他们,何曾这样对他们笑眯眯的。

“没有,姐姐早就好了。”沈靖婉笑盈盈搂着两个孩子,低头在他们额头上用力亲了两口。

“呀,姐姐我都多大了!”沈靖庭猛地从沈靖婉怀里跳出来,脸涨的通红。

“害什么羞,你再大也是我弟弟。”沈靖婉眨眨眼,搂着沈靖柔笑倒在方氏身上。

“行了行了,别闹了,都饿不饿,还吃不吃饭了?”方氏笑地看着几个孩子胡闹,转头吩咐身边的大丫鬟海棠,“让厨房传饭。”

方氏和沈旬成亲二十余年,夫妻一直恩爱有加,沈旬没有纳别的姬妾。平日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,一家人都是在方氏的院子里一起吃饭。

沈靖庭和沈靖柔虽然爱拌嘴,但都是学士府的少爷小姐,吃饭的规矩也是有的,安安静静吃完饭,两人的伴读小厮和丫鬟已经在门外候着了。

庄朝自建立以来,国力日渐昌盛,民风也越来越开化,男子女子皆可入学读书,各县府都设有男子学堂和女子学堂。女子虽不像男子可以参加科举入朝为官,但许多家里有余钱的,也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学堂上两年学,不求才名,只求能识字罢了。

方氏理了理儿子衣衫,“去吧,好好跟先生学,别你爹晚上考你的时候回答不出,他又要罚你了。”又摸摸小女儿头发,“下了学早些回来,娘让厨房做几个你爱吃的菜。”然后又嘱咐一遍小厮丫鬟,看着他们出了门。

“昨天下面的铺子送过来几匹新布料,你看看喜不喜欢,要入冬了,娘让人给你做几身新衣裳。”送两个孩子走了,方氏拉着沈靖婉的手,说道。

“娘挑就好。”沈靖婉心不在焉,勉力笑了笑,“娘,我昨晚没睡好,想回去歇息了。”

“那就回吧,你身体刚好,是需要好好休息休息。”方氏忧心摸摸女儿脸颊,“娘让厨房准备安神汤,晚上送过去你喝。”

“嗯。”沈靖婉点点头,领着丫鬟回了自己院子。

回到院子,一回屋,沈靖婉就挥退了身边的丫鬟,急忙坐到梳妆镜前,摘下了颈上的玉牌。

这块玉牌,她实在太熟悉了,是她上一世成亲那日,她娘送给她的。

她记得成亲那日,她娘来她的闺房亲手把玉牌系到她脖子上,跟她说了许多嘱咐的话。说了玉牌保平安,似乎还说了这玉牌的来历,只是她没有听,当时的她满心满意都是即将要嫁给宋宣的娇羞和欢喜。

她的爹是内阁大学士,文采卓绝,一身傲骨,昔年更是有天下第一才子的美誉,皇上爱才,对她爹更是赏识和器重,彼时学士府圣宠正盛。

她的夫君是尚书府公子,自小聪明伶俐,文采出众,十岁才名便闻名整个平京城,样貌更是芝兰玉树,俊逸非凡。

她爹宠她,她夫君爱她,她是天之骄女,是平京城中所有王孙世家小姐们的羡慕对象,她何须玉牌来保平安?

更何况还是这样一块四四方方,雕工和用料都极其普通的白玉牌。

嫁进尚书府后,这块玉牌就被她锁进了柜子里。

直到学士府衰落,她娘因病过世,她爹和弟弟妹妹流放岭南,她在尚书府的处境一日比一日艰辛,她从家里带去的陪嫁物品全部被人搜刮了去,只剩这一块式样普通,无人在意的白玉牌。

她开始想起成亲那日她娘说的话,把玉牌时刻戴在身上,她央着她的夫君给她在尚书府那个偏僻的小院中建了一个佛堂,每日从早到晚的祈福祈求平安,不为她自己,只为了她流放在外的爹和她那年纪尚幼的弟弟妹妹。

可是还是太晚了,她的好夫君欺骗了她,她的爹和弟弟妹妹都过世了,她在尚书府残喘度日也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,她吐出了鲜血,滴落在玉牌上。恍惚间,玉牌泛起了微光,又很快消失。

然后,她就回到了现在,回到了这花儿般的十五岁。

是这块玉牌带她回来的。沈靖婉咬唇,攥紧手里的玉牌。

“小姐。”屋外几个丫鬟互相推搡,碧巧犹犹豫豫进来,“宋公子又来了,正在前院。”

前几日宋公子惹她们家小姐生气了,这几日每日都来府里道歉,她们家小姐不仅不见,还不许她们这些丫鬟替宋公子传话。虽然是宋公子做错了事,可明年开了春宋公子就要和小姐成亲了,就要成她们家的姑爷,两个人一直生气不见面,总不太好。

“不见。”沈靖婉小心翼翼把玉牌挂回颈上,既然让她重来一次,那有些错误便不会再犯。

第一个错误便是这尚书府公子宋宣,她未来的夫君。

“我要和他退婚。”她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,眼神坚定,斩钉截铁道。


“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风光的学士府大小姐?”

水红长裙的女子站在床边,清丽姣好的面容神情讥诮。

“三个月前你的妹妹被当地流民欺辱,第二天悬梁自尽。你的弟弟为了给她报仇,被人打断手脚奄奄一息扔进了乱坟岗。你的父亲也早在流放途中病重去世。现在你们沈家除了你,再无旁人。”

女子凑近她耳边,红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。

“他一直都在欺骗你!”

沈靖婉从睡梦中惊醒,猛地从床铺上坐起。

外间碧巧听见动静,急忙起身点了蜡烛,擎着烛台匆忙进来,走到床边挂起了纱帐。

“小姐又做噩梦了?”见沈靖婉面色苍白,满头大汗,碧巧放下烛台,取过引枕放到她身后,又伸手探了探她中衣,湿了大片。

翠容披着衣衫跟在后头进来,把两侧的烛灯都点燃了,昏暗的屋内一下明亮了起来。

“让人准备热水,小姐要沐浴。”碧巧拿出手帕擦了擦小姐脸上的汗,又从柜子里取出新的中衣替她换上,吩咐翠容道。

“不用,我没事。”是了,她已经回来了,这里已经不是尚书府。沈靖婉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,落到她身边这两个丫头身上,终于回过了神。

“把昨日那些我未看完的书卷取过来。”沈靖婉伸手揉揉眉心,靠着引枕说道。

翠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,碧巧轻轻拉了拉她袖子,从窗边的案桌上取过厚厚一摞书卷放到小姐床边,然后拉着翠容悄悄退了出去。

“你说,小姐这是怎么了?怎会突然喜欢看那些书了?”两人回到外间的软榻上坐下,翠容忧心忡忡看了一眼内间透出的烛火,压低声音凑近碧巧。

这几日她们几个丫鬟每晚轮流守夜,小姐自从那日淋了雨生了一场大病后便做起了噩梦,还让人寻了好些关于灵异鬼怪的书,她们家小姐一向不信那些鬼神之说,现在竟每日都要看上好几个时辰。

“不知道。”碧巧蹙眉摇了摇头。

“青竹说,那日她和小姐回来,走的是临安街。我听前面院子的小丫鬟讲,就在前两天,临安街上二皇子府的一个宠姬没了,听说是争风吃醋被活活打死的。”翠容又朝碧巧耳边凑了凑,犹犹豫豫,“你说小姐不会是……被什么脏东西冲撞了吧?”

“别瞎说!”碧巧心一紧,变了面色。却不由得想起小姐那日出府去见宋公子,回来路上淋了些雨,半夜突然就发起高烧,还说起了胡话,老爷夫人着急坏了,寻了好几个大夫来都不见好,还是老爷进宫请了太医,又折腾了两日,小姐才醒过来。

小姐醒来后,先是扑进老爷夫人怀里哭了好久,后来又抱着二小姐和三少爷哭了好一会儿,才慢慢好转过来。

“我也是担心小姐……要不然小姐那日回来,怎会病的如此凶险……”翠容咬咬唇,愁眉不展,“不说别的,就说小姐大病初愈,身子骨还弱着,总这么做噩梦对身体也不好……”

碧巧沉默片刻,低声开口道:“天亮后我去见见夫人。”然后翻身上了榻,“歇息吧。”

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沈靖婉揉揉酸涩的眼,把手里的书卷扔到一边。

这几天她翻遍了府里几乎所有记载着鬼怪志异的书,都没有和她一般的例子。

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,白皙纤长,骨肉均匀,粉白的指甲修剪圆润。这是一双属于年轻少女的手。

可她明明已经不年轻了,她生了重病,形容枯槁,奄奄一息躺在尚书府最偏僻的一个小院里,她早已不想活了,不过是靠着对流放在外的父亲还有弟弟妹妹的思念之情在苦苦支撑。

直到那个女人来了。

那个女人一句话便让她苦苦支撑的念头轰然倒塌,她心如死灰,知道自己大约是活不了了。

活不了了也好,她可以和父母,还有弟弟妹妹团聚。却没想她闭了眼,再睁开,竟然回到了少女的时候。

父母俱在,弟妹年幼,他们沈家圣宠正盛,她还是身份尊贵的学士府大小姐。

多像一场美梦。可身边这些熟悉的场景,温柔的父母,面容稚嫩的弟弟妹妹,还有少女时服侍在身边的丫鬟们,人人鲜活无比,又哪里只是一场美梦?

她是真的回来了。

天亮后,翠容和青竹进来伺候洗漱。

“碧巧呢?”净了面,沈靖婉坐到梳妆镜前问道。她身边的几个丫鬟里,碧巧是跟在她身边时间最长,也是年纪最大最稳重的,平常要是没什么要紧事,都是她在身边伺候。

翠容端过铜盆交给候在门外的小丫鬟,“她去了夫人那里。”

“小姐真好看。”青竹看着梳妆镜,边梳发边笑吟吟道。

沈靖婉看向镜中,对面的少女面容秀美,双眸明亮,如云乌发披散在胸前,衬的肌肤格外莹白细腻。

这是十五岁的她,正是年轻鲜嫩,花儿般的年纪。

她已经有很久没见过自己的模样了。在尚书府重病之时,她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落,面容一日比一日憔悴枯槁,不愿让她看了难过伤心,碧巧和翠容把她们屋中的铜镜抬了出去。

那是她嫁到尚书府的第三年,不过三年,这朵花便迅速凋零了。

“小姐太好看了,都把自己给看的呆住了。”翠容笑嘻嘻的打趣,从柜中取出几身衣裳,“小姐今日要穿哪一件?”

“那件浅蓝色的就好。”沈靖婉回过神,笑了笑道。

换好衣裳,收拾好,沈靖婉便往她娘方氏的院子去请安。

过去的时候方氏刚梳完妆,见她来了,笑着朝她招手,“婉儿来了,快过来。”

“靖柔和靖庭呢?”沈靖婉在她娘身边坐下,问道。

“他们还没过来呢。”方氏搂住女儿,伸手把她脸颊边的几缕发丝拂到耳后,柔声问,“听说你又做噩梦了?”

“嗯。”沈靖婉靠进她娘怀里,“是碧巧跟你说的?”

“你晚上总是做噩梦,你身边的丫鬟也是担心你。”方氏转头示意身后鹅蛋脸的丫鬟,“海棠。”

“是,夫人。”海棠从里屋的柜子里捧了个檀木锦盒出来。

“这块玉牌你先戴在身上。”方氏接过锦盒打开,从里面取出一块系着红绳,细腻润泽的白玉牌,小心戴到女儿颈项上,“这几日法华寺的高僧都在二皇子府,等二皇子府的事了了,娘就去请高僧来咱们府里做法事。你总这么做噩梦可不行。”

“娘,这块玉牌,你是从哪里来的?”沈靖婉低头摩挲颈间的玉牌,声音有些颤抖。

“说起来有些年头了,这玉牌啊还是你出生那年,一位云游的先生送的,本想着等你成亲那日给你的。”没有注意女儿的异样,方氏浅笑着开口。

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寒冬,沈旬在翰林院任职,还不是内阁的大学士。当时方氏和他成亲已经有五年了,可是一直没有孩子。听说城北翠山上的法华寺暂住着一位神医,医术十分了得,不顾雪天路滑,方氏领了几个丫鬟护卫便坐着马车去了。

求见了神医,诊完脉,开了药方,方氏往回走。回来的路上要途经一条小道,当时刚下完一场鹅毛大雪,大地白茫茫一片。小道被许多车轮来回轧过,地上积雪消融,十分泥泞难走,因而马车走的很慢。方氏挑开车帘无意往外看时,就见小道旁的雪堆里躺了一个人。

那人衣衫褴褛,蜷缩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,也不知是死是活。

冬天日短,天已经快黑了,天黑后这小道上就没有了行人,看天色,夜里还有一场大雪,那人躺在这里,只怕明日一早,便活不了了。

看着那人,方氏想到了将来的孩子,不禁动了恻隐之心,不顾丫鬟阻拦,让马车停下,然后派人去查看,见那人还有呼吸,便让护卫救了他,往平京城的一家医馆去了。

医馆大夫检查完,原来是被人棍棒打伤,又饥饿过度,没什么大碍,不多久便醒了。那人醒后,感谢方氏,方氏看他说话气度温文有礼,像是读书人,又听他说是路途中遇到恶人,盘缠衣物被人抢走,方氏心软,便让丫鬟取了些银子送他。

那人没有拒绝,收了银子,只在告辞离去时看了看方氏,微笑道,夫人心善,所求之事不出三月,必能应验。

方氏没把那人的话放在心上,每日照着神医给的药方煎药服药。如此过了两个月,一日早起方氏觉得腹部不适,中午用饭时更是闻到油腻味就吐,请了大夫来看,才知是怀孕了。

一家人大喜过望,第二年生下女儿沈靖婉,沈旬十分喜爱这个女儿,一家人夫妻恩爱,其乐融融。

直到沈靖婉三岁那年,远在江州的祖母生了重病,方氏和沈旬带着她回江州看望,途中在一个茶摊休息时,竟遇到了三年前救的那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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