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木然地点了点头,算是回应了男孩的问题。
“嗯,他们抓错了,我不是他们要找的人,我根本就不是我姑父的亲儿子!”
我像祥林嫂一样重复着这句话,仿佛这样就能改变我的处境。
对方叹了口气,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看破一切的沧桑。
“没用的,这帮家伙全都是丧心病狂,自从他们的小孩都别人弄死了以后,就都成了心理变态。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他们现在眼里只认钱。”
“他们会把我们当做是血包,等我们身上的血抽干了以后,他们就会把我们的器官割了卖掉。”
男孩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头。
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和绝望,捂着脸痛哭起来。
我像是脊梁骨被人抽走了一样,一下子跌坐到了铁笼里。
之前我一直保留着的那两枚一等功勋章,也从我的口袋里掉了出来。
在脏污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我口中呢喃着:“为什么会这样?
我的姑姑、姑父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”
“明明我都把爸妈留给我的房子,给了我姑父。”
“我爸妈要是还在的话,我是不是就不会遭受到这般折磨了?”
那男孩看到了掉落到地上的两枚一等功勋章。
他将手从铁笼子缝隙间伸了出去,将那两枚一等功勋章捡起。
像是接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,小心的捧在手心里,向我递了过来,问我:“这两枚勋章,是你的?
你爸妈是军人?
你是军人的后裔?”
我双眼无神,恍惚的点了点头。
突然间,那男孩在这间狭小的狗笼子里,转了个身,额头顶着铁栅栏,咚咚朝我磕了几个响头。
我被他这一动作给吓了一跳,呆呆地看着他。
他抬起头,冲我解释说。
当年他们全村遭遇泥石流山洪,是战士们,扛着沙袋,粮食跟水,救了他们全村。
甚至连到最后,有一个排的战士们都牺牲了。
“俺爹娘从小就教育我说,军人就是咱们家的恩人。”
“你是军人后裔,那也是我的恩人。
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。”
男孩的话像是一道曙光,照亮了我绝望的内心。
我眼中忽然又闪烁出一丝希望。
我想问他,到底要怎么救我,从这里逃出去。
他却不肯告诉我,只是神秘兮兮地说:“我会想办法的,你相信我!”
接下来的几天,我们靠着绑匪扔进来的馊饭残羹苟延残喘。
男孩一直很沉默,只是偶尔会安慰我几句,让我保持希望。
我观察到,他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和绑匪的作息时间非常了解。
这让我更加相信,他真的有办法救我出去。
直到后来,我们被塞进狗笼,扔上了一辆破旧货车的后备箱,颠簸着。
我知道,目的地是境外。
为了躲避关卡的检查,绑匪们选择了一条偏僻小路。
闷热、恐惧,笼中的空气仿佛凝固。
突然,和我关在一起的男孩发出一声闷哼。
我看到他脸色煞白,咬紧牙关,竟生生掰断了自己的手腕!
他将扭曲的手伸出笼外,摸索着锁扣,喀哒一声,笼门开了。
“跑!
快跑!”
男孩虚弱却急促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。
我已经饿了好几天,身上的伤也隐隐作痛。
但求生的本能让我瞬间爆发。
我跳下货车,发疯似的朝着最近的哨卡跑去。
“妈的!
人跑了!
快追!”
身后传来绑匪的怒。
我知道,我必须跑得更快。
我时不时地回头,瞥见那男孩瘦小的身影,像一只顽强的蚂蚁,竟然真的挡住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绑匪。
他们挥舞着匕首,像屠夫宰杀牲口一样,一下,又一下……我不敢再看。
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,他却用自己的命,为我争取了逃生的时间。
我脑中一片空白,只剩下逃,逃,逃!
哨卡越来越近。
可就在这时,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。
“不许动!
向后退!”
持枪士兵的厉喝声,让我从绝望中惊醒。
我的力气在那一刻彻底耗尽,整个人瘫倒在地。
断裂的脚趾在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。
我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,十根手指扭曲变形。
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两枚一等功勋章。
它们曾经是我父母的荣耀。
“救……救我!”
我用尽全身力气,发出嘶哑的呼喊。
我无力地转过头。
看到那伙歹徒扔下男孩的尸体,慌慌张张地跳上卡车,朝着小路逃窜。
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中,无力阻止。
哨卡的士兵将浑身是血的我抬上担架。
意识模糊间,我听到有人低声惊呼:“这勋章……是当年西北科研基地牺牲的烈士勋章!”
等我再次醒来时,病房中的白炽灯刺痛了双眼。
我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,层层纱布将我裹得像个木乃伊。
冯秀兰站在一旁,和几个五金厂的工人一起将我从病床抬到轮椅上。
“硕儿,这些天你受苦了,姑姑带你回家。”
她推着轮椅,语气柔和,但那双眼睛却透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。
“姑姑姑父都很惦记你呢。”
明知她话里藏刀,我心中一阵冷笑。
假慈悲的画皮之下,还不知道藏着什么毒计。
也许,他们早已想好了方法,等把我带走之后,再寻个机会把我悄无声息地解决掉。
我心跳如鼓,紧张得手心冒汗,但此刻全身只有一只手还勉强能动。
我倏地伸出手,死死抓住病房的门把手。
无论冯秀兰怎么推轮椅,我都死不松手。
“你这孩子!
怎么就不听话?”
冯秀兰的脸色骤变,声音也沉了几分,几乎带上了训斥的意味。
她推了我几下,见我仍纹丝不动,索性用力推着轮椅猛撞我的手。
我的伤处顿时一阵剧痛。
与此同时,几个五金厂的工人也在她的眼神暗示下迟疑着向前靠近。
似乎下一秒就要强行将我拽离病房。
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。
“噔噔噔”。
一队士兵,簇拥着一位首长,出现在病房外的走廊里,朝这边走来。
冯秀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仿佛在警告我不要乱说话,然后才在对方到来之前,不情不愿地离开。
为首的老者,鬓角斑白,肩章上的金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他手里紧紧捏着那两枚一等功勋章,眼眶泛红,声音有些颤抖:“你是冯建军和徐岚的儿子?”
“我是你父亲当年的战友,陈国忠。”
老者深吸一口气,声音更加颤抖。
“当年西北试验泄漏,你父母用命保住了整个基地……他们是我带过最优秀的兵。”
陈国忠的手掌重重地按在我的肩上,目光如炬:“告诉我,谁把你害成这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