廉谦在我和大夫的照料下渐渐好了。
翠花时不时来探望,并带来谢涟被杀手重伤的消息。
我笑道,“谁叫他平时多行不义?
给自己树了这么多敌。”
半月后,我收到一封信,落款是沈芝。
她求我去见一见谢涟,说他命在垂危,我眼也不眨就回绝了信使,沈芝不甘心,又多次来找我,哀求我去见见他。
廉谦骂道,她是谢涟让你来的?
阴魂不散我要找他算账!
沈芝急忙拦住他,哀伤地摇摇头道,“谢涟不让我来打扰你,是我自己要来。”
我还是回绝,谢涟有今日都是自己罪有应得。
沈芝失望离去。
数月后,我在廉谦的医治下渐渐恢复了身体,我又重新怀孕了。
我们相拥而喜,日子愈加幸福,与此同时前来贺喜的翠花又带来一个消息。
“圣上因谢师‘容貌尽毁,消极怠工’而震怒,贬谪他去岭南贫瘠之地,昨日已经出发了。”
我心一惊,容貌尽毁?
我并没有毁他容貌啊。
难道是他自己……“沈芝夫人听说也离开了他,哎,不过很正常,树倒猢狲散。”
我的心咯噔一下,弥漫一种奇怪又复杂的感觉。
不想再偶遇故人,已是十四年后的某日。
我们一家生活渐好,已搬迁进京城。
我在菜市场采买,被摊主拍肩喊道,“哎,李小满,是你!”
我一抬头,觉得面前这女人面熟又陌生。
她爽朗笑道,“我是沈芝啊!
你忘啦?”
我惊讶,面前卖菜的女人身形丰臃,皮肤粗糙,眼角隐有皱纹,鬓角几根银丝,左袖子里空荡荡的。
我讶异,沈芝怎么会变成这样?
她约我收摊后叙旧,我惊讶好奇于她的变化便答应了。
“和你讲讲我吧。”
沈芝告诉我,当初其实她想和谢涟走的,是谢涟怕她跟着自己吃苦,便将家产都留给她后孤身下了岭南。
只是离了谢家这颗大树,无人护她,家产被娘家人骗走,自己又无田产和手艺傍身,凭着姿容只能再胡乱嫁给一富商。
不料几年后富商破产,见她还有几分姿色要将她卖入青楼,她宁死不从。
富商便半路抛下她,留她一人面对债主。
债主砍断了她左臂来抵债,她为自己的无知买了单。
这些年她深知了唯有靠自己才能有活路,于是就摒弃从前的娇气,用一筐筐菜打拼出自己的生活,把债都还上了,日子也慢慢好了起来。
“当时我想的就是,这些李小满都能做,那我一定也能!”
沈芝努努鼻子,我被她的率真坦诚逗得哈哈大笑。
欢笑后,沈芝又小心问起我令夫身体怎么样?
廉谦?
他身体好着呢。
听到肯定回答沈芝松了一口气,然后小心翼翼吐露了那个深藏多年的秘密。
她说其实当初那盒糕点的毒药是她因为嫉妒我下给我的,不料被廉谦吃了,其实廉谦不吃也难逃一死,因为她早已派人埋伏在外,如果没有人吃,弓箭手就会射箭。
我心神一震!
原来我一直误会了谢涟……难怪他当时说“没有”。
说到动情处沈芝不禁跪下,求我原谅。
“当时年轻气盛,以为爱大过天,以为美就能恃美行凶……对不起……”我叹了口气,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,物是人非,况且上天也替我惩罚过她了,让沈芝失去了一只手,也再无可追。
我便扶起了她。
“你……还有和谢涟联系吗?”
我犹豫再三,还是问出来那个姓名。
沈芝说,“他在岭南一边陲小镇做村官,这些年听说兼任教书先生,还自己种了几亩地哩。
那边风景很美,前一阵还邀请我去玩呢?
你……要不要一起去?”
我犹豫不答,沈芝猜我是还恨着谢涟,便开口道,“其实不是我为他开脱……”沈芝道出谢涟身世,他自小便克死生母,大师道貌丑之人身弱,谢涟与其相克,于是刻意疏远,渐渐也自傲,养成以貌取人的习惯。
我心一惊,原来当时不是梦!
“况且在这个时代,人人都以美为尊,以肤浅为荣,不然圣上也不会分派鉴美师的职位了,无论于个人还是大雍王朝,美都显得那么重要。”
我挑眉,“那么现在你还这么觉得吗?”
沈芝摇头,“当然不,追求美固然很好,但如果仅用美丑作为评价的全部,那就太可悲了。
我就是被这个谎言骗了……人人都道我第一美人日后吃穿不愁,不料此‘美’只是取悦他人的工具,但只有实力才能让我活下去。”
我赞叹沈芝已经今非昔比,抱拳道,“沈姑娘,佩服!”
我俩分别于酒馆,相约下次再会。
回去晚了,廉谦见我脸红,便问我喝酒了?
我犹豫片刻,将沈芝今天对我所说的全盘脱出。
廉谦见我垂下眼不看他,福至心灵问道,“你想见去他一面,对吗?”
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
“好,你们当年之事,便由你们自己了却。”
我感怀廉谦的理解与爱,紧紧地抱住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