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两年周简每月都给我汇钱。
我一分没花,全部都攒下来了。
我想等我毕业的时候还给他。
我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,像我这样一个背负着全天下所有劣根性的人,不该要他这么好的东西。
第一年的时候他经常给我打电话,问我什么时候回家看看。
我总说我要兼职,寒暑假要打工,没时间回去。
或许是太想见我了,他又给我汇了一大笔钱。
[不要那么累,钱的事有我呢。]我没回他的消息。
从那次之后,他打的电话我不再每次都接,他发的消息我不再每条都回。
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疏远,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联系我。
有时候甚至一个月才联系我一次。
他只能趁着给我汇钱的时候问我一句过的好不好。
我在他心里或许是一个混蛋。
踩在他肩头走出去就不认人的混蛋。
他的语气随着我的沉默变得越来越卑微。
我不想他变成这样,可我又说不出宽慰他的话。
我始终记得我逃离那里的真正原因。
喂不熟的白眼狼就白眼狼吧。
周简这个人心肠软,等他反应过来或许只是骂我几句。
如果让他发现了我对他的肮脏想法,或许这辈子都愿意再想起我,也不愿再提起我了。
我二十岁。
我终于明白,我逃走的真正意义并不是因为喜欢上男人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。
而是我喜欢的人是周简。
这个念头早在我心里生根发芽,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长成了大树。
大树的枝叶组成了我的躯干,支撑着我存活。
这是我藏在骨子里的东西,见不到周简,听不到他的消息还好,要是有他的影子在我身边。
我一定忍不住。
就像他忍不住对我好一样,我爱他这件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俨然成为了我的一种本能。
周简是个极为木讷、守旧的人。
这样的我,会吓坏他。
可我没想到,出门怕见人不敢说话的他会自己一个人跑出来。
入冬那天,准备去上家教课的我在门口看到了记忆里的那个拘谨的男人。
他三十岁,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。
现在站在人群中,可怜又惊恐。
今天风很大,我的鼻头突然间变得很酸。
他身上还穿着我十六岁送给他的衣服,胸前的小兔子图案被洗掉色的一部分。
周围有人在议论他,他或许听到了,身子更加佝偻了些。
他想把自己藏起来,却在转过身的时候看到了我。
他的脸上浮现出笑意,却在下一秒消失不见。
他走上前的脚步停在那里,像极了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。
今天只有室外气温只有6度。
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薄卫衣连风都挡不住。
我终究是没忍住,走到了他身边。
他很在意周围的视线,他怕会给我丢人,然后我又丢下他不愿意理他。
他扯着唇角尴尬的解释。
[我出来找工作才穿的崽崽买的这件好衣服。][但我没有文化,又是小地方出来的,没人要我。]他这小半辈子最大的成就,就是我。
他身体亏损的厉害,三十岁能干的力气活已经不多了。
这在大城市里,很难混下去。
更何况,他从不会与人周旋。
小时候我是他的小拖油瓶,长大了我是他的大拖油瓶。
他没说一句想我。
我听他词不达意,我懂他想说什么。
风更大了,我垂下头,风还是吹的我声音哽咽。
[周简,今年,我回家过年。]他愣在那里。
过了很久才傻笑着说。
[刚好我换了大点的房子,你以后不用在和我挤在一间屋子里了。][我还特意换了更亮的大灯泡,你也不用每天偷偷跑到厕所里学习。]周简太知道怎么拿捏我了。
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我对他的心思。
不然我花费两年时间好不容易垒砌起来的高墙,为什么他一吹就倒了。
我捏着他的掌心。
他的手比以前更粗糙,上面又出现了不少疤痕。
喜欢就喜欢吧,喜欢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。
周简也喜欢我,不然他不会自己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跑这么远来找我?
他这么胆小懦弱的人却为了我这么勇敢的扛起这个家,我没什么好怕的。
家人之间的喜欢和我对周简的喜欢,都是喜欢。
之前周简教会我很多东西,他的生命中只有我一个人最重要。
我本就是个恃宠而骄的怪物,接下来,我会慢慢教会他如何用另一种方式爱我。
他很信任我,他一定学得会。